【王劲松】错问今夕是何年 2

再让我们看彼此一眼

  

……

袁岫抬眼瞧他,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我太容易情绪化,让王老师见笑了。”

“心怀悲悯才易动容,这未必不是佛性。”

王劲松穿着深灰色的便装,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,年轻活力的打扮,连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的未必能和他媲美。只一双眼睛露出来,默默不语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的侧脸,等袁岫稍一偏头便发现了这抹始终存在的目光。

她不敢问,怕说错话,他也不答,怕吓到她。

袁岫思绪飘散,剧场里人太多,她感觉有些热。

转场的时候人流涌向不同的方向,四面脚步密织错杂,袁岫被迫在夹缝中,被周围拥挤的躯体推着移动,只一瞬来不及回头去看,王劲松已经没影了。本就光线微弱的室内,乌压压一片人海尽是黑影,她像被汹涌的浪花所裹挟的浮木,辨不清方向,也找不到依附。音乐声人声无不喧杂,使劲踮脚用眼睛尽可能往远处够,她甚至想不到开口去喊——王劲松,王老师,我为什么怎么都找不见你……

“我在这儿。”手腕倏地被握住,袁岫闻言回身,顺着力道被送入王劲松的怀中,

“嘶——”她好像被他脖子上什么东西硌着了。四下还是挤,她没有着力点站直,王劲松一手在她身后隔开人群,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,“疼了?用不用揉一下?”

袁岫伏靠在他胸前没有说话,眼眶却已经湿了。王劲松屈指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,“没事,没事了噢,我在这儿呢。”

她感觉心口很难受,就好像他们曾经也走散过分离过,好像这种场景已在冥冥之中上演过一次,无尽的遗憾和沉重的痛意仿佛要把她的胸腔刺穿,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被他圈在怀里有什么不妥,指尖紧紧捏着他两肩的衣料,忍不住地发抖。

“我们没有分开,我一直在你后边,别怕啊,别怕。”他在她耳边低声说。

 

等到游人们没有刚才那么乱了,王劲松才牵着袁岫一步步向前走去。台上搭建起的沙丘中,王圆箓无力妥协,村民懵懂默许,斯坦因伯希和志得意满,车队将覆着尘土的珍宝运出荒原大漠直到世界的另一边,只留下一个个血窟窿。另一端的墙面上光影缤纷如梦似幻,飞天舞女翩跹袅娜,天乐法器宝相庄严,盛景如此虚幻,反把遗恨衬的愈发遗恨。

王劲松为了转移袁岫的注意力,主动和她说起了演员的表演。袁岫在他的引导之下尝试提出了很多想法,她看王劲松不仅都俯耳认真听进去了,还跟她细声讨论起来,深沉的眼仁中闪烁着创作激情的亮光,柔和有力。骤然间一个荒谬的念头砸进她的脑海——

这种刻骨铭心的熟悉,这双眼她一定见过!

不过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她抛在脑后,真是晕了,他们此前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,怎么可能见过呢。

可是握在一起的手再也没有松开过,王劲松似乎是忘记了这件事,自然而然地拉着她穿梭在时空汇流的人海中畅通无阻,他不提,袁岫也没有问,或许是因为不敢,或许是单纯的不想。

总之就很安分地由他牵着,看汉晋隋唐深埋沙下,台上的诗人说一千年不过一瞬间,春一去冬一来,一千年就过去了。

袁岫看着演出落幕时已经不像第一次观看那样泪如雨下了,但是她仍然因为极强的情绪波动而心力俱疲,再加上在剧组忙了一天还没有吃饭,甫一走出剧场吹上凉风就有种虚脱的感觉,头脑发晕浑身没劲,胃因为饿过了饭点已经麻木,但是双腿却因缺少能量摄入而拖沓无力。

王劲松感觉到她每走一步都在往下坠,径直屈膝蹲在她面前,“上来,我背你回去。”

袁岫连连摆手,被他不由分说反手一按便趴在了他的背上。

坚实的脊骨,宽厚的背,他平日里看着纤薄,现在伏脸贴在他肩膀上才知道是怎样安稳到不真实的触感。袁岫原本就身体不好,现在体力不支,在他背上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:“你一会儿走累了就放我下来自己走。”

王劲松头也不回,脚下依旧稳健,笑着仿佛是在宽慰她,“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,哪就累了。”

确实是一点重量都没有,他想。

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,袁岫的手就晃荡在王劲松的肩前,他垂下眼便能看到她腕上那个镯子。

“你这个手镯很别致。”

袁岫晃晃悠悠地放松下来就有些懒洋洋的,“是呀,我毕业刚来敦煌的时候,在夜市的小摊上买的,你看,是个木镯子,接口处雕的是宝相花。”

“别的手镯都是清一色的圆环,你这样宽窄不一的不规则形状确实少见——你怎么认出来花样的?”

“我学的专业就是这些,宝相花一眼就能认出来嘛。”

“噢,是这样。”王劲松的语气似乎有些失落。

天黑之后迅速就冷下来,夜里的风有些大,王劲松感觉到袁岫身上的温度很低,近乎是失温,问她冷不冷,袁岫却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。贴在他的背上,他行走时源源不断的热量充盈在她的四躯,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有些出汗。

王劲松确实是走得冒汗,他单手松了松外套领口让冷空气进来,袁岫一眨眼就被他脖子下露出来的吊坠吸引了视线。

原来之前硌到她头的是这个。

袁岫也就不客气地问他吊坠上戴的是什么。王劲松腾不开手让她自己看,袁岫伸手从他半开的衣领里拿,手冷不防摸到他的皮肤,袁岫脸腾地红了。

还好是在夜里,他也看不到背后。

为了不把吊坠扯到后面来勒到他,袁岫就着绳子前倾凑近去看,瞧着瞧着还没看出什么门道,倒是脸蹭到了王劲松的侧脸,瞬间两个人都有些僵持住了。

袁岫假装研究吊坠来缓解尴尬,认真问道,“这是什么啊?摸着也像是木雕。”

王劲松却不答,“嗯,你以后就知道了。”

他的声音混在凉风中沾上了寒意,尾音意蕴却温暖如春。

袁岫不禁去猜,他,结婚了吗?

 

酒店里剧组订的房间分别分散在相邻的几层,王劲松直接把袁岫带回了自己的房间,进门就是那道熟悉的异香,不甚浓烈,却让她印象深刻。同样很快这香味便也消散了,袁岫巡视一圈也没看到屋里哪里点了香。

王劲松的房间里很整洁,并不是酒店服务生打扫的那种摆放,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玄妙和熟悉的感觉。

——熟悉?

很怪。

房间的冰箱里有吃的,王劲松给她煮了一盒热牛奶,随口问她喜欢吃米还是吃面。袁岫说都不挑食,最后王劲松做主说做汤面片。袁岫虽然完全想不通他的冰箱里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,但是谁会拒绝这个时候来上一碗自己最爱的热气腾腾的面片呢。

她和程灿的房间里没有厨房,这也算是开了口福了。

“王老师出来喜欢自己做饭吗?”

“大多跟着剧组和大家一起吃,偶尔也自己做,在外面吃饭不习惯——厨房有点小,当心我退后踩着你。”

“我也不习惯外面的口味,还是自己做饭好拿捏。”

袁岫在他房间内转悠,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床边,皱眉嗅了嗅,她好像闻到那个香味变浓了,她在王劲松之前从未闻到过的味道,莫名其妙地吸引她非想一探究竟。

冒烟的小炉很快就被她在床头柜下找到,几乎会被忽略的小缕香线逶迤而上,她伸手去摸这股烟,却被青烟缠绕在她的手镯周围。多神奇。

“吃饭了,快来。”王劲松看到她蹲在小香炉面前,也没有说什么,他回来后脱掉了外套,脖子上的吊坠垂落在衣服上,只一瞬,袁岫隐约看出了点什么,但在脑海里又抓不住。

王劲松,或者说他周身给她的感觉,究竟有什么魔力!

 

吃饭时王劲松问起她下午看入神的那幅供养人画像,“你看到,上面画的是谁?”

袁岫筷子停住,正色答道:“河西节度使和节度使夫人。”想了想又说,“历史上对于这对夫妇的记载其实比较反常,像是凭空出现的两个人。”

王劲松接道,“除了供养布施和宗教营造,河西四郡内几乎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历史记录。”

袁岫睁大了眼睛看着他——这些甚至都不是稗官野史中能看到的内容。几年前她还在敦煌研究院的时候,就曾经在书中偶然读到过河西节度使和他的夫人,但她查阅过的书中连同补充材料都仅有只言片语,他又怎么会连这些都知道!

王劲松对她的反应近乎是早有预料,他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,反问的语气十分平静,“对吗?”

“是……节度使好歹也算封疆大吏,他什么出身、如何取仕、在位政绩等等都找不出什么史实记载,只有夫妇二人对敦煌的一些……嗯,贡献。”以及据传节度使夫人身死之后,这位神秘的节度使大人在府衙后的白塔寺内点了长明灯,当时及后世僧人为了感念这对夫妇,都对这盏长明灯格外护养照拂。

而关于河西节度使本人的身后事,则毫无一字一著。

当然这些袁岫都没有再说,仿佛他们两个谈这些有点暧昧。

王劲松接着问道,“你去过白塔寺看供奉的长明灯吗?”

袁岫眉心一跳,他知道的也太细致了。她摇摇头,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年来却从没去过一次。

“改天我们去看看吧。”王劲松说得很笃定,十分郑重地等待她的答复。

袁岫的目光一触及到他的双眼就没法再思量其他的,看进去,莫名的亲近和信赖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“啊?”

王劲松垂眼笑着看向一旁,轻声说没什么。

他低头喝汤,嘴角发涩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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